【all金】BLUE 5


金走在彩带缠绕鲜花拥簇的游车之后,对光怪陆离纵情歌舞的行人憧憬澎湃之余,对身旁的海盗仍心怀疑虑,眼神止不住的向对方脸上瞟。

男人左手搂住金的整个肩膀,右手将重锤扛在肩上,偶尔对他说两句话,大多是关于某彩车如何,某行人如何,其他时候则散漫扫视着人流,不时对经过的火辣美人吹口哨。金几次偷看之后,正当准备再一次收回视线时,男人突然开口,“小鬼,想看就好好看。”
金一时语噎,只好说到,“我就是有点好奇。”
男人右手摸了摸下巴,武器被松开,锤柄滑在臂弯,剑眉轻挑,“你好奇什么?”
金回过头来,眼睛在晴朗的蓝天下闪亮着波涛的光泽,四目相接,他开口,“你是什么人?我总觉得见过你。”
天真的少年,成熟的男人,模糊的问题注定只能换来模棱两可的答案。
“海盗。”男人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少年的反应,看到对方仍然执着的眼神,便笑着补充,“你可以叫我雷狮。”
“那好,雷狮,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金的双眉舒展,大笑着,看起来满脸宽慰。
雷狮转过头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说,“前面有好玩的。小鬼,你要在这等着你朋友?”得到金肯定的回答,又说,“那我先往前走了,来日再见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不出几秒,人流中只能看到他的黑发和高高扬起的手作挥手告别状。
然而雷狮最终并未向前走去,他拐到一处暗巷,一只黑猫在一堆垃圾中翻弄。雷狮将皮质风衣脱掉扔到垃圾堆上,黑猫尖叫一声逃开。对他来说,那套早上顺走的的衣服既金玉其外亦败絮其中,两者都绝非他所喜好。

不过此刻他再无需想那件风衣。三两下爬上毗邻暗巷的居民楼楼顶,远离人群,他远远看到人群中的白衣金发和其旁的褐发德古拉。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仅因为对方与格瑞、安迷修深交,也因为少年一如当年的烂漫无辜、不谙世事的青涩童颜。

安迷修可以发誓他刚刚一瞬间绝对看到了雷狮,虽然只是长摆在无数人影中的偶然一现。消失的那个方向正是金。

安迷修嘴角朝下微撇,眉峰立时扬起,眼神犹如鹰顾,看上去就像真正的吸血伯爵,到达时看到金完整无缺蓦地松了口气。
他还想不清楚雷狮为何现身于此,只是肯定对方的出现绝非偶然,然而环顾四周,不要说雷狮,就算其他三个恶党也没见到。
他对雷狮的警惕不无道理。但凡身为佣兵,都会听说雷狮海盗团的传言。乌卡坦海域游弋着的庞大舰队,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的骷髅海盗船,经由迦勒底海峡的商船在短短几个钟头内空无一人财货两空。谣言神乎其神,达到了混淆视听的地步,若非安迷修曾亲身体验,也断然不会苟同。
在安迷修心中,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雷狮等人,恰如世界的痼疾,是必须铲除的邪恶存在。然而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安迷修虽看不惯对方恶行昭著,嚣张恣肆,其不羁放纵,不拘一格他却不能不佩服。
当年雷狮还是雷神加戈尔的第三顺位继承人时,就已经以风流浪子而闻名,放弃家族地位逃遁到海洋成为海盗成为一时谈资,世人震惊之余皆笑其疏狂,人们心中的隐隐不安不仅没有因低估他的才华能力而减少反而因他飞扬跋扈而增加。然而固有的观念,即权力地位至高无上,背弃爵位一无所有,让他们自欺欺人般的心安。但当雷狮之名再次在海面上冉冉升起之时,人们三缄其口,心中忌惮也无可奈何。

雇佣杀手暗杀雷狮者大有人在,因为对方不仅抢夺船只、挑战权贵威严,更对南美东北的海岸线的贸易几乎垄断。而那里,波林尼亚港湾之所在,正是全球最繁荣的地下交易平台,一时港口贸易成交量无人能出其右。
雷狮成为名副其实的海盗船长,过人的领导指挥能力,军事战略能力,管理统筹能力,使海盗团实力不断壮大。身为私生子的堂弟卡米尔,恶犬佩利,以及不起眼的帕洛斯先后进入。
三年前某次战斗中,两人旗鼓相当,刀光剑影间,安迷修突然想到,也许自己为数不多的优势就是自己拥有必须守护的东西。那场战役最终因主力军到达而提前结束。那既不是两人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殊死搏斗,在往后无数充斥着鲜血的岁月,安迷修会一再领悟,对方并非没有守护之物,只是以为海盗的天性,雷狮更愿意选择掩藏真正的珍宝。

十月的第二个周末,从太阳刚从海面上升起没多久,金就在克萨瓦港等待着远洋的归船,按照约定,格瑞应当今天就到达圣地,安迷修在他旁边,依指示,他需一路保护,将押解之物送至诸神之殿。
约十一点,遥远的海平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虽然船帆众多,色彩各异,透过海望镜,安迷修还是即刻发现船头猎猎飘扬的是深蓝的旗帜。
他俯身一手跨过金的脖子将海望镜送到金的眼前,另一只手牵着金的手向前指,“看到了么?”他温柔的气息如同海风,掠过金的后耳,穿过金飘起的发丝。
金拿着海望镜,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船只,随着轮船的靠近,金的心跳愈加剧烈。
在金的迫切眼神下,轮船靠岸,船员一批批下来,一个巨大的集装箱被吊到事先准备的货载车上,然而金无暇顾及,因为他并没有发现自己一直等待的身影。
安迷修按指令骑马走在最前,后方车辆平缓运行。
金坚持留在海边,等待最后一个人下船。
他有些不知所措,脸色愈加苍白,冥冥之中他感到自己可能等不到最后的人了。当工人和佣兵稀稀落落散开后,码头上只剩下几只海鸥时而嘶鸣,时而盘旋;偶尔俯冲到海面时,好像等待腐肉的秃鹰。
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安迷修大概正在圣殿交接工作,还有三四个小时应该就要晚饭——为什么……为什么格瑞还不到。
这时他听到平稳的脚步声,是军靴踏在木板上的声音。金喜出望外循声音抬起头。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头金发和黄色上衣,他是格瑞的死对头,他不应该出现在格瑞本该出现的位置。

“为什么你在这里?”——这是个冲着嘉德罗斯来的带着鱼死网破意味的质问。

对方好不理睬其中的威胁恐惧。事实上他接下来的话让金好像溺死在寒冷的海域,“格瑞在迦勒底遭到袭击。”
嘉德罗斯尚有稚气的脸庞说出这样冷酷的话让金突然感到阿伦特仲秋的凉意。
他拧紧眉睁大眼睛好像是为了不让眼泪溢出,然而颤抖的声音已背叛了他,“他还活着么?”
嘉德罗斯冷冷告诉他,“大概死了。毕竟是中了一枪才掉进海里,就算能捞出来也要失血过多而死吧。”
“是谁?”金似乎成功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那个地方全都是雾。”
“哦。”
金坐下来,直面着逐渐西斜的太阳,海浪拍打着桥墩,发出来自地狱的巨响。
嘉德罗斯在他身后站着,心情显然也好不到哪去,此时他在想格瑞坠落进海里的前一晚。

嘉德罗斯在餐厅遇到对方,一向避之不及的格瑞竟邀他同桌,就是在那个晚上,格瑞将金托付给了他,他要他保证金在嘉德罗斯寿命以内不得非自然死亡,为此可以陪嘉德罗斯打一辈子架,甚至关于深蓝提供的赦免权也可以拱手相让。当时他还不觉得这是个赔本买卖,毕竟一个微不足道的渣渣的性命夺走容易,保住也容易,格瑞德承诺却不可多得。
但如今他站在金身后,觉得保他不跳海都难。
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金在嘉德罗斯的注视下坐了半晌后扶起腿弯准备起身,却不料踉跄一下,嘉德罗斯几乎伸手要去扯,他却又勉强站住。他步履蹒跚,走近海岸,嘉德罗斯急忙跟上,看到金扬起头凝望着黄昏时大片的绛紫色金黄色的晚霞,“嘉德罗斯,你能帮我找到姐姐么?”
“哈?小子你说什么?”嘉德罗斯摸不着头脑又不耐烦起来。
“你不是和格瑞同属深蓝?我要格瑞的资料,要这次旅行的资料。”
“你准备干什么?”
“找他。”

在嘉德罗斯看来这与直接挑战佣兵集团权威的愚蠢行径相差无几。

嘉德罗斯显然被金的固执震慑到,他不予评论,但碍于当日的承诺不可能作壁上观,他看了看远方的晚霞,又看了看金:他睫毛上透着同霞光一样的色彩,眼眶中的湿润消失不见,留下一片干涩的悲伤。
他只好点点头,看到对方转过身迅速往回走,脸庞已在逆光的阴影中。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耶尔维奇?”
“最早明天早上。”
金点点头,“那就明天早上。”

夕阳照在少年瘦削的身体上,秋日的海风在风中残烛一样即将燃尽的霞光和海鸥嘈杂疲倦的尖叫中更加寒冷,吹在少年羸弱的身躯上。少年仿佛想要瑟缩,可突然回忆起什么似的又咬紧嘴唇挺直脊背坚定前行,他知道以后的路更漫长、更刺骨、也更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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